文革重灾区武汉

ssgo2008

长河一水

有位文革时的武汉锅炉厂的造反首领王光照写了一部他们厂从一九六六年到七六的回忆录。书咱们还没看到，只看到网友的零星介绍。

    我在武汉生活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还有很多亲戚在武汉，这点我在从前的博客中多次提到，在此也不需要隐瞒。我说武汉是文革的重灾区，仅仅是我个人的认识，是基于文革期间和文革后的一段时间内，武汉的状况而言的，我没有调查中国其他一些城市在文革和文革刚结束时状况，以个人观感把武汉看做是重灾区，我相信是相当的片面。比如文革时，温州的邮局不买邮票，邮票要到二道贩子那里花几倍的高价去买。海口的警察看到小偷不敢抓，不敢看，警察让小偷打得抱头鼠窜都不敢看人家。西安，一个城市完全没有电。这些地方的灾情是不是比武汉更严重不得而知。

    武汉是中国的重工业重镇之一，大型企业如武钢，武船，武重等，几万人，十几万人，二三十万人的企业在武汉比比皆是，如武汉锅炉厂那样的几千人的企业在武汉根本靠不上号。

    武汉的大型工业企业多，工人的力量自然强大。强大起来，如果是做好事，自然能够造福人类，但是，如果在错误的思想指导下做起坏事来，后果则不堪设想。不幸的是，武汉的工人在文革就做了后者。

    文革早期，就是九大开会之前，我是亲眼看见造反派打死人的。他拿着一枝枪，去到我家后面不远处的一个街道小工厂，她们是生产毛线衣的。那人拿枪逼工人停产，工人没停，他就开了枪，打死一名女工。女工的尸体用三轮车拉着就从我的面前经过，他挎着枪在后面跟着，一些年青人，不知道怕的人，把他挤在中间，还有人在后面用小竹枝弄他的头。那一幕，我至今不能忘怀。

    还有，我们街道上有个人家的儿子是个流氓，街道上的人都讨厌他，也怕他，听说他要给公安局抓了，街道上的人是恨不得放鞭炮庆祝。这时候他也造反了，成了一个什么头目之类，一天他带了支手枪回家。消息传开，大家议论纷纷。夜上，天热，大家都把竹床拿到街上纳凉，他走到马路中间朝天开了一枪，一道蓝色的闪光直射黑暗的夜空，人家吓得纷纷躲避。第二天，几辆卡车开到他家，车上下来的人对他又是敬礼又是喊口号的，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象模象样的接受战友的致敬登车扬长而去。

    不知道那本回忆录的作者王光照和这位造反英雄是不是一个派别。

    武汉就在这些革命造反的革命下完全失去秩序。工厂停工，学校停课。不知道王光照和他的革命战友对此的贡献如何？

    到了文革的中后期，武汉的绝大部分国营企业停产不停工，包括武钢武重那些大型骨干企业。那时候，武汉一入夜，一片黑暗，路灯是时有时无，公共汽车同样是时有时无，道路上的红绿灯完全作废，有，人们也不看它，我行我素，到了一个完全自由没有约束的地步，谁走路骑自行车遵守交通规则谁就会被认为是傻子。城市没有电，人们主要靠煤油灯，蜡烛照明。一些家庭因为工作便利，使用瓦斯灯，利用工厂里烧气焊的乙炔，自己制造一个简易的乙炔发生器，用它点灯照明。那种灯非常亮，有如汽灯。那个时代，工厂里的工人是工厂的主人，可以随意取用厂里一切在他们看来有用的东西。

    文革后，为了恢复交通秩序，武汉公安局组织了大量的纠察队，抓住冲红灯的人就罚他站在路边抓小红旗维持秩序抓下一个冲红灯的人。经过一年多两年，武汉的交通秩序才得到恢复。

    去过武汉的人一定会被武汉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吃所震憾，但是在文革期间，这些小吃基本消失殆尽，因为制做它们的原料没有了，只剩下仅有的几种，味道也大不如从前。那些富有革命激情的小年青，在小食店吃完热干面，直接就把碗摔掉，既是发泄不满，也是表现他们的革命激情。

    下午下班过江，渡轮挤不上去，那些富有革命闯将精神的年青人干脆向毛泽东学习，直接下水横渡长江，结果被水冲走的不计其数。而这些事件在当年的新闻中是绝对看不到的。至于为纪念毛泽东横渡长江组织的横渡长江活动又有多少人丧生，则是保密的数字。

    文革在武汉就是培养起一批这样的疯子和傻子。

    文革的狂飚期，武汉有两大群众造反组织，一个叫百万雄狮，一个叫钢工总，他们的路线如何，他们对社会有什么作为，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情仇，当事人应该比我这个旁观的小孩更清楚。

    武汉社会的混乱，他们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也许真的无法追究他们的责任，他们的群众运动，实质是由最高领导层操控的。群众运动，实则运动群众。不合领导心意的群众运动就给扣上这样那样的帽子，甚至直接打成反革命进行镇压。只有合符他们意图的，如王洪文之流才可能造反成功进入中央成为新权贵。

    文革结束后，清除文革流毒恢复生产都谈何容易。在武汉，当年有两家工厂在全国出了名。一个叫长江动力，一个好象就是武汉锅炉厂。长江动力是后来的名字，原来也不这样叫。这个厂任命了一位老右派当厂长，他励精图治，使得工厂利润不断增长，成了名噪一时的改革家。他还成了全国人大代表，他很会伪装，在大家都穿着西服去开会的时候，他一个人穿着身中山装，戴个干部帽，一副土包子的样，但是，他最后逃到了菲律宾，当然是带着钱去的。

    另一个，武汉市在德国请来一位退休专家担任总经理。他每天早上在工厂们迎接工人上班，向他们敬礼，鼓励他们认真工作。也是经过了艰苦的努力，这家厂才逐步走上正轨。

    不知道王光照之流对这些事情又是什么贡献？

    文革中出现对许多派别，许多的追求，有永远忠于毛泽东思想的，有誓死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还有追求真理坚持良知的。这些人当中，首先被镇压的就是那些追求真理良知的，然后就是一些做得太过份的帮凶打手。文革就是一群主犯带着一群从犯对人类文明犯下的严重罪行。

    文革的记忆确实值得拯救，写下回忆录也是必须，但是，怎么写，是实事求是的忠实记录当年的一幕幕，还是在一个思想的指导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革命者，一个受害者，为自己树碑立传。这是一个问题。